Note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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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7月17日 星期日

不同的視角,不同的世界,不同的人

2013年全家同遊烏來,
與泰雅民族博物館正展出的關曉榮《八尺門:再現2%的希望與奮鬥》不期而遇,
影像不隱蔽但也不煽情地,
呈現了1984基隆八尺門原住民聚落的現實場景--他們的希望以及他們的奮鬥。
彼時,雖心有震動,
卻只是將這些影像安置於歷史之中,
未能從社會結構、族群差異的角度,
進一步探問為何是他們?現在的他們又是如何?

今年6月,
在松菸看了阮義忠《我們忘了的人與土地》展,
相較於前一個展的作品作為隨機生活場景的紀實,
這個展的作品,
有許多歸功於機遇或所謂是「上帝按下的快門」,
看時賞心悅目,
內心的驚嘆則多來自於對攝者等待、捕捉畫面、構圖的用心,
將台灣的淳善美好封存於影像之中。
其中一幅「永靖的好德之家(魏家)」,
因為子孫失德,
顯得格外諷刺。

查閱了一些文章,
發現郭力昕對阮的評論甚為尖銳,
批評他進入部落,
捕捉相對權弱而甚少抵拒被攝的婦孺與老人的身影,
以他者的觀點形塑其異質的情調,
卻未能讓觀者因此對他們產生更多的理解與同情。
阮在展中以及訪談中的自我辯護是,
自己不是紀實攝影家,
只想留下美好的畫面。

因為自己從事的也是連結生活與藝術的工作,
上述創作主題與攝影倫理的批評與思辨,
讓我覺得格外重要,
開始回溯自己接觸藝術作品的經驗--
國中之前,
我偏愛雷諾瓦、竇加、前拉斐爾派…那種唯美、夢幻般的畫風,
覺得那些作品示現了理想的人物形象與生活圖像,
讓人可以相信世界是美好的。
高中之後,
民智漸開,
對於不同種類的藝術風格(視覺的、音樂的),
漸能從創作者的立意及其指向的世界開始思考,
在米勒、庫爾貝、高更、洪瑞麟…等人的作品中,
感受到為生存奮鬥的張力,
提醒著現況未必是完美的,
生存的尊嚴,
是需要自覺和掙來的。

繼之,
從圖書館借出已絕版的關曉榮《八尺門:再現2%的希望與奮鬥》,
看著那一幀幀他蹲點八尺門一年時所採集的身影,
看著他在當時以隨筆形式留下的《八尺門手札》,
看著他1996年回訪,
2011年重覓故人…
人類學家式的長期且深入的田野參與觀察,
他與報導人之間建立綿長的友誼與信任關係,
令我萬分動容。
在他的創作歷程中,
場景或社會結構的變與不變,
並非只是經由時間作用不言自明,
徒留懷舊的鄉愁與追憶,
而是一次次進出現場,
沉澱、淬取出清明…
他的《蘭嶼報告1987-2007》,
反映了同樣的信念和行動--
其作品不只是of/from the people and the land,
而是with/ for the people and the land!

想了這一輪,
我覺得也許不需要否定阮義忠作品的價值,
畢竟,讓人感受生命存在的美好,也是很棒的。
只是,
身為一位藝術工作者或教育工作者,
我自期除上之外,
也能讓人看到比自己、比現況更廣大的世界,以及不一樣的可能性。

謹摘陳映真《人間》發刊詞:
「…人應該怎麼活 ?人這樣活著可以嗎?我們的生活這樣下去對嗎?應該怎樣活著,才算是真正的活過?…我們盼望透過《人間》,使彼此陌生的人重新熱絡起來;使彼此冷漠的社會,重新互相關懷;使相互生疏的人,重新建立對彼此生活與情感的理解;使塵封的心,能夠重新去相信、希望、愛和感動,共同為了重新建造更適合人居住的世界,為了再造一個新的、優美的、崇高的精神文明,和睦團結,熱情地生活。」
謹摘關曉榮1984/11/11手札:
「要想成為一個努力而真誠的寫作者,勢必經常徘徊在生活與寫作的臨界飽受煎熬。寫作需要一個比生活更重大的理由,否則無法與生活的巨大引力抗衡。若非如此,寫作與攝影也只是二項不堪的工作,它與人生之間可以毫無關係。」

2016年7月14日 星期四

To be or not to be...

馬祖是蝴蝶的天堂,
此次隨行的吳明益作品《迷蝶誌》,
更讓旅程中與蝶的相遇多了幾分敏銳和聯想。

為了彌補被颱風外圍環流而延誤的行程,
馬祖行的最後一天,
我們從熱鬧的南竿,
再度回到我們一致偏愛、較為質樸天然的北竿,
且在搭機前的最後兩個小時,
走訪事後覺得此行最美的蚌螺山步道。


進入步道前,
與我同行的老大發現了一隻被蜘蛛網困住的鳳蝶。
我抬頭仰望,
輕嘆:「這就是自然界的運作現實啊!」
心中默禱蝶兒成為蛛兒大餐後,
轉世入下一輪的輕舞飛揚…

值此,
卻見蝶兒生存意志無比堅定,
即使身體大部已被蛛網黏附,
仍力圖振翅求生。

我們看了萬般不捨,
決定出手相救--
地上沒有樹枝或碎石,
舉目可見的偏大花崗石,
只怕壞了蛛網、又傷了蝶兒。

說來諷刺,
我們最後找到的是遊人隨地棄置的礦泉水空瓶。
平日與爸爸練投的孩子發揮拋擲技巧,
沒想到空瓶竟黏上了蛛網!(我們讚嘆這蛛網真是太厲害了,難怪活體的動物難逃啊!)
接著,
我們找到了飲料鋁罐,
孩子投擲了兩次,
鬆動了蛛網的結構,
其間,
蝶兒也從未放棄自助,
努力地振翅。
孩子投擲第三次時,
蝶兒終於擺脫了蛛網的束縛,
飛向自由的天際。

我們雖然對介入自然界的運作、剝奪蜘蛛大餐感到愧疚,
但看到蝶兒重獲自由,
心中仍然充滿感動和喜悅。
那隻羽翼已然殘破卻充滿生存鬥志的蝶兒,
很快的加入了朋友的飛行,
而我很幸運地用手機記錄到牠揮別前的最後身影(上排右邊的蝶兒)。

生存,
從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To be or not to be...
大自然給予我們很多的啟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