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投異托邦參與心得

鳳甲美術館負地平線展

「北投異托邦」是鳳甲美術館「負地平線」展的其中一個作品，由日籍都市劇場導演高山明(Akira Takayama)的Port B團隊策劃。他延續2013年在東京藝術節發表之〈東京異托邦〉的構想與執行架構，以北投為場域進行跨國實踐。

高山明注意到北投早年因應地形和特殊經濟而發展出的「摩托計程車」，至今仍然穿梭於山徑巷弄間，或者載人、或者載物，為北投人提供服務。他繪製了一個乘載歷史、穿執時/空的地圖，包括:摩托計程車榕樹下休息站、鳳凰閣、白團、性病檢查所、軍醫院、眷村與地熱谷，同時設計了一個運用多重載具與觀眾互動的作品:

北投異托邦地圖

一、行動載具:邀請管啟次郎、溫又柔、陳又津、瓦歷斯．諾幹為上述地點量身創作文字，錄製成廣播劇，觀眾到了每個定點，可以掃描QR code，聽取內容。

二、交通載具:觀眾乘坐摩托計程車，在迎面襲來的氣味、溫度與視野中，在大哥的帶路與娓娓道來的故事中，親身感受北投的自然地景和歷史肌理。

這是個很有意思的作品，尤其在館內的錄像外，也規劃了觀眾參與的機制。策劃「跟著垃圾車遊台北」的原型樂園創辦人Yoyo先是分享了報名的訊息，親身體驗之後再次力薦。於是我在第一次報名因雨取消後二度報名，今天終於有幸參與。

坐上北投特別的摩托計程車，重新認識北投。

第一站:大哥們的榕樹下休息站

「共感」是劇場中最難能可貴的。儘管文字創作也很動人，我選擇把握與大哥們同在的當下，從他們的口中問出更多運將乘載的故事。略舉數例:

• 目前仍存的摩托計程車招呼站有6個，榕樹下是最大的一個，下有28輛摩托車排班服務。進入這個行業沒有門檻，大家都很和善。別的站有女性騎士。

• 北投曾因「特殊經濟」而繁華不已。溫泉旅館之外，因為客人絡繹不絕，又常跨過夜，應需求而生的還包含餐飲店、柑仔店、服飾店。在廢娼之後，整個就沒落了。但現在，還是有眾所皆知的「地下服務」。

• 以前特種行業的小姐，每兩天就要到「性病檢查所」報到，「很乾淨」，所以日本人很愛來北投找小姐。

• 早年曾應要求到中山北路載「小姐」到北投「服務客人」，若是客人不滿意退貨，就得原車送回，換另一個小姐。往返支出，都由「查某間」負擔。

• 許多夜歸女性偏愛摩托計程車，因為運將都是熟面孔，而且不像計程車是密閉空間，比較安全。

• 目前許多年輕人會利用摩托計程車訂餐飲，一趟60元。載人則是一趟40元。還有家長會指定代接送孩子上下學，曾有從北投一路載至台大的，一趟500元。

• 北投人買電器都去全國電子，因為硫磺氣讓電器用品很容易壞，大家想要終身保固。可是全國電子到後來針對北投居民，只提供一年保固。

• 以前選舉時，眷村是國民黨的鐵票區，開票時，所有的票投清一色投給國民黨候選人。因為如果出現跑票，給全村的補助就會全數取消。

第二站:鳳凰閣

第二站:鳳凰閣所在的溫泉巷與旁邊的天主巷

第二站:鳳凰閣的第二代老闆娘

第二站:鳳凰閣旁的天主堂

第三站:性病檢查所

第三站:性病檢查所對面的旅館(已歇業)

第四站:白團對面眺望硫磺谷(地獄谷)

第四站:白團(軍官招待所，已被長榮買下)

第四站:白團旁的階梯小弄

第五站:衛戍醫院

第五站:衛戍醫院滌心池(白磺泉足浴)

第五站:衛戍醫院當年日人從滿州國運來的青瓦石

第六站:眷村(居民已遷出，文化部整建中)

第六站:眷村已無人居，但留人跡

第六站:眷村巷弄想像孩子們穿梭玩捉迷藏

第七站:地熱谷近觀

第七站:地熱谷遠眺

雖然還是有個別差異，但提供這次北投異托邦車隊服務的大哥們幾乎知無不言，言無不盡，有挖不完的寶。我猜他們應該很高興自己的行業能夠被觀眾以不同的方式注目。載我的大哥世居北投，說原本覺得就只是照路線載客人，跑了幾次下來，聽別人怎麼介紹、怎麼欣賞，也發現不同於以往的趣味，他認為日本人(高山明)真的很用心，看出北投特別之處。他還透露，這次與美術館結合的路線大受好評，未來應該有機會持續。結束這趟由專屬騎士為我開展北投風景的2小時行程，我付給大哥500元的車資/觀展費用。

2015年底，原型樂園「跟著垃圾車遊台北」的其中一個環節，是讓觀眾搭乘小巴，聽清潔隊大哥說他們服務這些年，在該區域所見所聞所感的故事。當時，清潔隊員與觀眾雙方都有很正面的迴響。我覺得通過藝術行動，重新連結現代社會因過分專業化而日形疏離的人們，意義深遠。「北投異托邦」必然也讓觀眾有了嶄新的北投經驗，但我認為它的巧妙之處，還在於將觀眾帶進摩托計程車大哥們實際工作的空間和脈絡，讓他們在不改動真實身分與工作場景的情形下，得因觀眾/乘客的種種反應和回饋，有了不同的體會與看見。

謝謝鳳甲美術館無償為觀眾和摩托計程車牽線。藝術與生活的接合與互相啟發，充實而飽滿!